签下一位超级巨星是打造一支有竞争力的NBA球队最重要的环节,但往往也是压力最大的环节。或许每隔一代人,就会有人签下像蒂姆·邓肯或斯蒂芬·库里这样真正低调的明星,从而收获王朝般的回报。但大多数时候,情况要复杂得多。
如今,球星对整个球队运作的影响力前所未有,这种影响力体现在方方面面。或许是某句引人侧目的媒体言论,或许是要求在某座城市多停留一夜而非立即启程奔赴漫长客场之旅的下一站,或许是将亲信安插进球队管理层,或许是提出未必真正有益的人员调整要求,又或许是为维持当下和谐而签订的合同——它可能带来明日的灾难性后果。
球队为维系球星满意度与投入度,存在一条容忍抱怨的连续体。勒布朗·詹姆斯向媒体抱怨队友？谁在乎？只要他保持巅峰状态,总决赛席位几乎唾手可得。扬尼斯·安特托昆博想要新教练？立刻换人——毕竟没有哪位教练能比得上扬尼斯·安特托昆博的重要性。球员越出色,他们就越能或理应获得更多特权。而当球员状态下滑时,随着其表现的退步,这条底线也会随之降低。
回溯至2022年,贾·莫兰特在价值与麻烦的权衡图上无疑占据优势。这位22岁的全明星二队控卫效力于联盟第二种子球队。虽然他确实遭遇过小伤,但灰熊在他缺阵期间依然表现出色——替补泰厄斯·琼斯稳健发挥,加上全队出色的防守体系。虽非顶级射手,但投篮技术渐有起色。场外风波寥寥,潜力却直冲云霄。彼时预见他三四年后问鼎MVP绝非难事。
然而时移世易,如今局面已截然不同。麻烦接踵而至,伤病也愈发顽固。如今莫兰特已进入职业生涯第七年,自最佳投注以来他缺席的常规赛场次已超过灰熊队总赛程的三分之一。他与媒体的交锋也屡屡引发争议——事实证明他并非“在西部就没问题”,场外麻烦更是层出不穷。2022年时,我们实在无法预料到他会因涉枪事件多次遭禁赛。
然而当下最关键的是,他干预了球队的篮球运营事务。上赛季,灰熊队在主帅泰勒·詹金斯和助理教练诺亚·拉罗什的指导下,推出了一套颇具革命性的新进攻体系。该体系基本取消了挡拆和传接球战术,转而采用以球员移动为核心的进攻模式——灰熊队场均突破次数高达59次,遥遥领先于排名第二的雷霆队（54.5次）,这种突破方式建立在简单的球员移动原则和相对平等的球权分配基础上。从团队角度看,该体系总体奏效。灰熊在全明星赛前位列西部第二,即便经历了广为人知的赛季中期低迷,最终进攻效率仍高居联盟第六。
这段低迷期导致詹金斯和拉罗什下课。尽管无法实证莫兰特对解雇决定的责任程度,但《The Athletic》报道称他曾抱怨新战术体系。正如一位联盟消息人士向萨姆·阿米克、弗雷德·卡茨和乔·瓦登透露：“有些日子他看起来准备充分,有些日子却心不在焉……因为他讨厌这个进攻体系。”
莫兰特绝非首位导致教练下课的球星,但鲜有球星会在换帅后如此迅速地公开质疑继任者。新任主帅图奥马斯·伊萨洛重新启用了许多莫兰特似乎更偏爱的进攻原则,灰熊队再次打起了挡拆战术。本赛季莫兰特场均持球次数接近76次,较去年不足68次的数据显著提升。据NBA官网追踪数据显示,他持球时间更长且运球频率更高。然而在周五负于洛杉矶湖人队后,莫兰特却对伊萨洛及其教练组发起抨击。当记者询问比赛失利原因时,他多次回应称“去问教练组”。当被追问灰熊队能否扭转战局时,他直言：“按他们的想法,说实话大概就是别让我上场。这基本就是他们的意思。没问题。”此后他因损害球队利益的行为被禁赛一场。
这些行为是否会让这位超级巨星在“贡献与闹剧”的无形界线上站错队尚有争议,但眼下更值得商榷的是：以莫兰特近期的表现,这个界限对他是否公平？无论是基础数据还是进阶指标,都显示这位球员自2022年巅峰期后正持续走下坡路。
你应该对这些数据持保留态度。莫兰特在2023-24赛季仅出战九场,本赛季至今也只打了六场。但看到这些数据持续下滑,对于一位年仅26岁的球员来说确实令人担忧。
此前认为莫兰特具备MVP潜力的理论依据在于：凭借惊人的运动天赋和终结能力,他本可成为拉塞尔·威斯布鲁克级别的篮下威胁,同时至少发展成平均水准的三分射手,迫使防守者在无球状态下保持警惕。然而自2022年巅峰期以来,现实却呈现出截然相反的趋势。莫兰特突破篮下的频率和效率均不如从前,而投篮表现更退化至威斯布鲁克级别——其生涯三分命中率已跌至31.3%（每百回合出手6.4次）,而威斯布鲁克生涯命中率为30.6%（每百回合出手5.4次）。莫兰特从未展现出威斯布鲁克那样的持球防守强度,在篮板和组织能力上也始终未能达到后者的水准。
以上并非暗示莫兰特无法重拾昔日状态,甚至可能更上一层楼。但这种发展轨迹基本符合预期。你可能会认为,像他这样打球如此凶悍、受伤如此频繁的小个后卫,可能会比同龄人更早失去部分爆发力。场外问题和伤病康复会让球员在休赛期更难专注于提升。如果球员对球队的打法不满,那么他很可能无法打出最佳状态。
但这一切都指向我们一直在讨论的价值天平。自2022年以来,莫兰特给灰熊队带来的麻烦急剧增加,而他所创造的价值以及未来可预期的贡献却大幅缩水。此刻的他几乎毫无疑问站在了天平的负面一端——其带来的麻烦已远超其价值。
这让灰熊队陷入了相当棘手的境地。他们能否在禁赛期满后让莫兰特回归,修复关系,并期待这成为转折点？当然可以,但这似乎是多线作战的艰难挑战。毕竟这并非莫兰特的第二次机会,而是第五次或第六次了。去年禁赛吉米·巴特勒是否帮助热火重振赛季？当局面恶化到这种程度时,鲜少能看到类似情况得以挽救。
但还有其他选择吗？这并非私下议论的事。整个NBA的其他球队都在关注事态发展。他们清楚莫兰特作为球员和组织成员的缺陷。本赛季结束后,他合同里还剩两年顶薪。要交易他绝非易事。若有球队有意,其代价或许会令人联想到2022年奇才队为克里斯塔普斯·波尔津吉斯支付的代价——换言之,不会包含有价值的最佳投注。独行侠队之所以欣然接受,是因为他们能将这份巨额合同拆分成两份更易操作的小额合同。
潜在买家会是谁？资产雄厚的球队可以排除在外——手握六七个首轮签的球队自然更挑剔。真正的争冠球队也基本无缘。莫兰特的投射与防守短板决定了他必须担任核心控球者,而多数顶级强队早已拥有更出色的控卫。可选对象相当有限。在当今侧翼球员主导的联盟中,小个后卫的交易价值从未如此低迷。尤其当这些后卫既无投射能力又缺乏防守时。真正需要出手的将是资产有限的球队——它们必须孤注一掷押注顶级天才,才能实现球队突破。
像菲尼克斯和萨克拉门托这样的球队,早已陷入深渊,此时交易才合乎情理。他们还能从何处获得全明星球员？热火堪称此类球队中的佼佼者——这支管理远优于同类球队的队伍正陷入困境,而莫兰特或许能助其脱困。讽刺的是,迈阿密本赛季至今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正是源于采纳了莫兰特上赛季在孟菲斯似乎不屑一顾的进攻理念。
若雄鹿赛季初表现不佳,莫兰特本可成为乔恩·霍斯特半年度重磅引援的理想人选,以此说服扬尼斯·阿德托昆博续约。但目前球队凭借重火力战术战绩斐然,暂无调整策略的必要。波特兰同样面临困境。开拓者若想突破附加赛阶段,亟需全明星级别的进攻组织者,但球队状态正佳,仍寄望于谢顿·夏普或斯科特·亨德森能担此重任。多伦多猛龙的处境是否已糟糕到需要考虑此类操作？明尼苏达森林狼已逾一年未调整阵容。根据总经理蒂姆·康奈利过往的决策模式,球队亟需意外之举。随着迈克·康利状态下滑,他们亟需一名长期控卫。当然,鉴于前场球员薪资占用过高且现有年轻后卫储备充足,森林狼很可能在交易盘口上采取慢节奏策略。
目前联盟中没有哪支球队看起来只需再添一名贾·莫兰特就能冲击总冠军。或许下赛季拥有健康杰森·塔图姆的凯尔特人算例外,但将莫兰特的合同塞进现有薪资结构几乎不可能,更难想象这支特定的凯尔特人队会在莫兰特与德里克·怀特之间选择前者。
对莫兰特这类球员而言,现实往往是留在原队才是最佳选择——盘口对其价值的评估,远不及过往数据所暗示的水平。想想特雷·杨在老鹰队的处境：几年前球队曾试探交易可能性却无果而终,而他目前的麻烦程度还不及莫兰特。他本赛季休赛期本有资格续约（与莫兰特相同）,却未能达成协议。最终他很可能重新签约,但薪资将低于顶薪标准。控卫位置上供大于求,而基于我们讨论的所有因素,莫兰特的盘口需求恐怕微乎其微。
不过,如果孟菲斯灰熊队真有脱困之道,那绝对值得考虑。这支球队具备快速重组的条件——他们拥有另一位全明星球员贾伦·杰克逊,但身处竞争激烈的西部联盟。因此若选择低调休整一两年,他们便能相对轻松地获得乐透签。本赛季他们至少能通过外部交易获得一个乐透签——这与自身战绩无关,全因德斯蒙德·贝恩的交易。尘埃落定后,他们几乎肯定会得到华盛顿奇才队或菲尼克斯太阳队的乐透签。而贝恩交易中另一笔收获——新秀塞德里克·考德威尔至今堪称超值。灰熊队的球员培养能力堪称联盟顶尖,战术创新力同样不逊于任何球队——去年那场实验就是明证。若没有莫兰特引发的种种困扰,他们本可以更快构建出极具看点的阵容。
若莫兰特想用巨星级表现来证明这些烦恼的合理性,他最好尽快行动。灰熊队若存在忍耐极限,恐怕此刻已近临界点。即便球队深知手中并非邓肯或库里那样的天赋,任何球队的承受力终有极限,终将迎来忍无可忍的时刻。